“呦!”
房俊故作惊奇道:“晋王殿下何时这般深明大义?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李治放下茶杯,没好气道:“何必这般阴阳怪气?本王提及此事,只是想要提醒越国公一句,往后走夜路的时候当心一些,免得被人头上套了麻袋敲了闷棍,惹人耻笑。”
套麻袋敲闷棍都是小事,人家长孙无忌才不会干这种胡闹的事情,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将是必杀之局。
以往长孙无忌固然想要弄死房俊,可到底太多掣肘,计较衡量之下自然有所收敛,下手也有些分寸,不敢闹得太大。如今一张老脸被房俊打得啪啪响,一世英名即将沦为笑柄,说不定恼羞成怒之下不管不顾。
房俊看着李治,不解道:“按说殿下应当恨不得微臣走路摔死、沐浴淹死才好,何以却好心提醒?”
李治翻个白眼,道:“本王有你说的那么狭隘?储位争夺,乃是君子之争,正如越国公之前所言那般,一切都要有底线约束。一旦突破底线,不仅会造成朝局动荡,更会悔之莫及。再者说来,你是本王的姐夫,本王就算看你再是不爽,可总不会眼看着高阳姐姐守寡吧?”
说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想着这厮若是当真被长孙无忌宰了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他的那些个妾室未必为他守寡,自己略施手段,或许就能将武媚娘收入房中。
只可惜武娘子给这厮诞下了子嗣,有些不美
房俊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小舅子居然还惦记着自家美妾?欣慰颔首道:“殿下能够深明大义,实乃帝国之福。”
李治知道房俊不大待见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深具戒心,便不理会他的调侃挖苦,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张嘴想要说话,却见到崔敦礼从外头走进来,便闭上了嘴巴。
崔敦礼进了值房,先是向两人施礼,然后将一份书放在房俊面前,说道:“辽东传来了消息,年前那匹军械延时抵达之后,因为急于送去各部军中,幽州都督府不得不派遣军卒冒雪上路,因此损失不小,总计有冻伤者三百七十人,其中不治者十六人,特此将名单上报,请求抚恤。”
按理说,房俊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李治戴着一个“检校兵部尚书”的头衔,算是皇帝派来兵部的“监军”,职权更甚于房俊。但崔敦礼进来之后根本不在意李治,只是向房俊请示,将李治当做空气。
李治虽然年轻,可气量却也多少有那么一点,起码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
崔敦礼也不管他悦还是不悦,他这人虽然出身门阀世家,也懂得官场上的逢迎阿谀、委婉曲折,却是个实干派。他认准了跟着房俊,跟着太子能够使得自己的才华得以展露,甚至有机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人物,所以就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根本不曾考虑过转投晋王阵营。
事实上,这也是如今诸多山东世家的态度。
自北魏孝帝汉化改革定族姓之后,山东世家便以强悍的化底蕴独树一帜,影响着数百年来的历史进程。然而他们从未真正染指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甚至在“衣冠南渡”之后一分为二,一部分南下开辟江南,一部分留守北地苟延残喘。
直至大隋鼎定全国,山东世家才在胡族的压迫之中崛起,然而他们又犯下了一个关键的路线错误,在政治投机之中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结果便是不仅被关陇贵族狠狠打压,就连以南渡的山东世家为根基的江南士族也在隋末之时迎头赶超,地位一度非常尴尬。
隋唐两朝至今,山东世家白白拥有着天下宗的底蕴,却始终未能进入政治中枢,获得相应的权力与利益。
如今痛定思痛,决定集中所有的力量坚定的支持太子,再不做那等投机之事。
房俊拿起书,细细观看,良久方才抬起头来,放下书,凝眉沉思。
武将升迁铨选、兵卒军功审计,这都是兵部的职责,身为兵部尚书,对于在前线运输军械冻死、冻伤的兵卒自应厚加抚恤,一则可以展现公平公正之原则,使得兵卒无后顾之忧,再则亦能够以此提振士气,使得每一个兵卒都能看到,他们的任何牺牲,朝廷都看在眼中,不会忽视。
然而这其中也有一个麻烦,那便是这个抚恤的“度”,要什么样才算是合适?
兵部自然有关于这等抚恤的规定,一般情况下只需按照规定施行即可,谁也说不出不满的话语。但问题在于眼瞅着就将东征开始,在房俊看来东征之战无论胜败,大抵都会在一年之内结束,届时若是胜利,李二陛下会不会大肆封赏有功之士?
这个时候若是按照规定之条例予以抚恤,待到东征胜利之后李二陛下又大肆封赏,就会令这一批冻死冻伤的兵卒感到不满,同样都是为了东征立功,凭什么区别对待?
若是厚加抚恤,而东征却以失败告终,封赏自然是没有的,如此又会使得这一批兵卒的抚恤太过显眼,兵部难免遭受攻讦。
至于先行按照规定予以抚恤,待到东征之后酌情增加更是行不通,那样一来,兵部的规定便形容虚设,导致威信大降。
拖到东征之后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