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发青, 垂着铅灰的云。
点点小雪伴着寒风吹拂。
二僧一道,于荒原上偶然相逢。彼此一望,都面露警惕。
不远处, 有一野庙。
牌匾断裂, 漆字剥落, 难辨庙名。木门破了洞。但墙壁屋顶看起来都完好,足避风雪。
三人加快脚步,争抢般,一前一后进了庙。
一进庙,寒风被挡去大半。
两个和尚抖抖身上的雪花, 都背着包袱。一个年长, 四、五十岁,须发已白,体格仍壮。一个年青, 二十出头,颇敦实。
道士也呵出一口冷气, 放下竹箱。约有三十多岁, 个子不高,但戴道巾, 穿羽服, 留长须, 看着颇为仙风道骨。
庙内尘灰厚重,只有发烂歪斜的供桌, 几个破蒲团。一尊陶泥的神像,不知历多少风吹雨打,身上彩色褪尽,斜结蛛网, 分辨不出神容,连神主牌都不知所踪。
老和尚慈眉善目,朝神像双手一合,做了一拜:“风雪旅程,借贵地避寒。勿怪,勿怪。”
小和尚面貌憨厚,对道士笑了一笑:“道长,这么冷的天,荒郊野岭,行色匆匆,看你往北走,那只有一条大道。莫非你也是去安城的?”
道士转了一转眼珠,往他们的包袱瞟了一眼,态度高傲地颔首:“贫道是牛家庄,云真观,云真子。听说安城的朱员外家广发‘英雄帖’,散了方圆几百里的僧道巫者方士。邀请前去捉妖斩鬼。贫道不才,略通法术,微有薄名,接了朱家的帖子。不忍见邪祟作怪人间,故而前往。二位法师看来是同道了。”
老和尚唱声“阿弥陀佛”:“贫僧慧觉,这是小徒智诚。我等修行在云州府,大金刚寺。云游到附近州城,听说安城之事,匆匆赶来。”
“噢!大金刚寺!佛门宝刹。二位法师必定是得道高僧。”
双方互相吹捧一番,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预备休息。
云真子打开竹箱,清点了一番自己的道经、黄符、狗血、桃木剑等物品,看没有在颠簸上损坏,方松了口气。
小和尚智诚眼尖,一眼瞟到其中的度牒,明码盖着官府的章,果然是云真观。
老和尚也看到了,却态度平静。
庙中颇有些烂了的桌椅,都是现成的木料。
慧觉捡了些木头,生了堆火,又解开其中一个大包袱,从中摸出几个大白馒头、一包咸菜、两个石碗来。石碗较大,可堪作小锅。
他笑呵呵地招呼云真子:“道长,天寒地冻,我打算烧两锅热水,热热馒头,余下的再略擦一擦头脸,好暖肚肠、解风寒。萍水相逢是有缘,何况你我同路。你也一起吃一点罢?”
云真子看看自己竹箱里冷硬如铁的窝窝头,再看看慧觉已经生好的火,以及那小锅似的石碗,小雪天的热吃食,佛陀也心动。
高傲不起来了,捧着干粮走过去:“福生无量天尊,二位法师心地温善。贫道叨扰了。”
慧觉说:“道长,你且坐着,看着火。我看见附近有一条小溪,我师徒二人去溪边舀两锅水来。”
说着就要站起来,结果坐得久了,竟然头晕目眩,又跌坐下去。
智诚忙去扶他。慧觉摆摆手:“年纪大了,受了些冻,就脑袋发昏。不碍事,不碍事。”仍站起来。
云真子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见此,哪好意思叫主人家动作,忙说:“慧觉法师且坐!我与智诚小法师一起去。”
云真子与智诚这才一起出去了。
慧觉老神在在地往火里添着木料,口中轻轻数着。
二人刚走出一段路,寒风卷进庙,送来噗通、噗通的强烈钝响,以及铁锈般的一点腥气。
智诚推开木门,咧开嘴,仍然是憨厚的一张脸,脸颊却溅了血迹,身上的棉衣也染了一片红色,手中拎着石锅,锅底正在往下滴答滴答粘稠血液。
“师父,解决了。那道士白长这么大,一点儿也不中用。脑浆都被我砸出来了。嘿,连接着的蒙汗药也省了。”
慧觉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走到云真子的竹箱前,翻了翻,翻出了一袋铜钱,丢开。拿起度牒。
他眯着眼看:“纸质像是真的,这个印章的字样,应该也是真的。不错,一张度牒值不少银子。”
又翻出一张请帖来,果然写着朱府字样。
“你我师徒接下去,可以换个更真的身份了。我做云真子,你做道童。有度牒,有请帖。应该能更容易进朱家门。听说但凡拿了请帖的,上门成与不成,都能混二十两银。若能驱鬼成功,治好朱公子的病,更能得银一千两。我们不贪心,拿了二十两就走。事成之后,分与你五两......卖了度牒,又能得一些银子......”
话音未落,正在兴头上的慧觉,后脑轰地剧痛。
曾砸过云真子的石锅,血迹未干,再次砸在了他脑袋上。
慧觉头破血流,轰然倒地。
智诚犹然不足,手中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