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渐消,岷山中不时有狼吼阵阵。
风声呼啸渐起,山中巨木枝叶呼啦作响。
借着漫天星光,一行人走在这峡长的岷山道内,除去打头的那几个军中骁勇,点着火把外。
后面跟随的众人,无不是接着远处依稀火光,配上这星光前行。
那些被李渔笼络的蛮子精锐,平日里也不缺少吃食,也并不存在所谓的夜盲。
陈玄腰间挎着一柄在渭城仓库中,不知道吃了多少年灰的寻常铁剑,剑鞘上簪刻的花纹早已磨损,但剑锋依旧。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辆破旧的马车,马车很是破旧,从行进中发出的吱呀声来看。
远远比不上李渔乘坐的那辆,从箭矢中逃得一命的马车。
陈玄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旁,看着蜿蜒极长不见尽头的小路,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大路虽然易中埋伏,但大路之上,马匹尚能全速奔跑。
可在这样的崎岖小路之中,哪怕是镶了马蹄铁的军中战马,也无法快速奔跑。
何况是没有镶嵌马蹄铁的寻常马匹,所以这是一手不折不扣的险棋。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吐白,一行人在一处密林前停下。
清澈的溪水,自山间蜿蜒直下,只是溪水太清,其中无鱼,但渔已至。
陈玄靠在一尺见方的青石上,呢喃自语道:“坚毅且愚蠢,好谋有断,见亲情而忘大义,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对于李渔这样的女子,陈玄提不起什么恶感,当然也提不起丝毫的喜爱。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荀曰性恶,唯易不易,唯道恒也!
求仁得仁,可执念深重,困于己心,又怎能得焉?
不久后,几处篝火燃起,简易的木架子上,几头蠢笨的兔子,为一行贡献了肉食。
陈玄昨日看到过,渭城送过来的补给物资,浑浊的甜酒,坚硬得能将人砸死的饼子。
昨日在渭城食了三两斤鲜嫩羊肉的陈玄,并不觉得腹中饥饿。
军卒们一边拿起石头,将坚硬的饼子敲碎,扔进随行携带的锅中经,不时的撕一些未曾烤熟的兔肉放进去。
对于在外的军卒而言,这已经算是一顿不错的朝食了。
锅中朝食冒着热气,侍女们皱着眉头,端着精致瓷盘,走到靠兔肉的架子前,用小刀将炙烤得香嫩的兔肉片成片,放入盘中后,再将磁盘放入漆盒中。
虽是同行,却不同食,随行众人,早已无感,亦或是他们觉得本该如此耶!
可唯有陈玄眉头微皱,原来这便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黔首家。
吕清臣看着往来巡逻警戒的军卒,走到了青石畔,看着懒散依在青石畔的陈玄,恭敬说道:“陈先生,若是有敌来犯,还望陈先生护殿下一护,殿下也算是苦命人了。”
幼年之时那位殿下的亲母,唐国先王后病逝,后又值钦天监之事,自请命和亲于金帐。
如今更是归国途中屡遭刺杀,朝中大人们,做的着实是过分了些。
陈玄倚在青石畔,摩梭着剑鞘,说道:“那位殿下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匆忙过头了,不过吕先生放心,我既然承了那位殿下的恩惠,自当涌泉相报。”
在他看来李渔走此险路,本就是想着有人来行刺,公主遇刺意在王后矣。
但陈玄是个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人,这是陈玄二十余年来简单的行事观。
妥善行事,不外乎如是也。
吕清臣微微笑道:“多谢陈先生相助。”
随后吕清臣回转马车之内,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等待着刺客的到来。
从殿下要走小路的那一刻起,吕清臣就已经知道,镇国大将军的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殿下是在赌自己不会死,只是可惜了这些军卒了,本来可以不用死。
青石畔!
陈玄取下腰间的朱红色葫芦,将昨日装在葫芦中的北疆美酒,饮了半葫芦。
酒的度数不低,可这五六两酒,也不该醉才是。
陈玄只觉得一股睡意涌上心头,霎那之间天地好似倒转,陈玄元神升腾而出,已然不知神游何处?
渺渺不可查,冥冥无所知。
队伍中的其他人,只当是这位陈先生在调息,在李渔的严令下,也并无人敢去打扰这位陈先生。
或许到了都城,这位陈先生便会成为公主府的供奉。
那朱红色的葫芦,依旧被陈玄握在手中,只是无人知晓,在朱红色的葫芦底。
两枚虫族鸟篆之上,似有浩浩渺渺的道韵流转,只是未曾近道,自然无人可见。
唯有宁缺那个黑瘦的小丫头,盯着陈玄腰间的那朱红色葫芦,眼神中尽是疑惑。
陈玄已然入梦,入梦心极静,方能神游太虚也!
青山有阶,陈玄缓步徐行而上,山道两侧风景,映入眼帘。
好一副大好山川之景,沿山道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