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书房。</br> “你说那些人都被杀了?”郡守听了管家回禀的消息,尾随祈善的歹人被其尽数击毙,他神情虽有意外但并不怎么震惊,挥了挥手道,“此事本府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忙吧。”</br> 这消息也进一步作证此祈善非彼祈善。</br> 他认识的祈善,真真是人如其名。</br> 揣着一颗济世救人的心,有着济弱扶倾的志向。温柔敦厚、温良恭俭,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说他的眉目被仁慈浸染过。</br> 哪怕郡守非常厌恶、忌惮此人,不止一次讥嘲他脑子有问题,得了“善人病”,但也不得不承认,少有人能像他这般贯彻始终的。</br> 毕生所求便是“目之所及无饿殍、耳之所闻无哀嚎”。若非必要,他连一只蚂蚁的性命都不想伤害。若非世道,他甚至不会修习那些被广泛应用于战场,堪称战场利器的言灵。</br> 祈善曾说,他一看那些文心言灵便看到了尸山血海,每条每个字都沾着无数的血。多少战争血泪,皆因君主欲念而起?</br> 郡守最看不得他矫揉造作的模样:【这个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打出个高下胜负,只要还有人,只要人没死,战乱永无止境。元良这话,让死在战场的将士情何以堪?】</br> 【那百姓又何其无辜?情何以堪?】</br> 郡守撇嘴:【将士为百姓而死,若无将士,他们早就被敌人铁蹄踩踏成肉泥。】</br> 祈善道:【善所见所闻,非是如此。】</br> 郡守:【非是如此?】</br> 祈善:【将士为君而死,百姓亦如此。】</br> 郡守那时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他比祈善年长许多,见识阅历也多,知世故也精通世故,对祈善这番言辞并不多做评论。心里则想着,若是祈善入了官场,迟早会被教做人。</br> 君主做事,用得着小小文士指手画脚?哼——哦,还是个自命不凡的六品中下文心。郡守面上与祈善笑语晏晏,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某种程度上,祈善挺好理解。</br> 那些歹人只是想谋财而非害命,若真是他认识的那个祈善,以本尊的脾性,至多打一顿,情节严重便悬吊示众,以示惩戒,不至于要其性命,更别说全灭,一个活口不留。</br> 而且——</br> 剑术算是祈善的短板。</br> 二人相识那阵,他都是殿后辅助的。</br> 那些歹人虽是普通人,但有人数优势,以祈善的武力,逃跑绰绰有余,杀人就省了。</br> 此番种种,郡守对这个假祈善没了兴趣,管家是服侍多年的老人,一下子便看清了郡守的打算,喏了一声告退。没一会儿,屏风后走出来一张沈棠熟悉的熟面孔——乌元。</br> 月华楼的倌儿,前一任北漠质子。</br> 他从屏风后绕出来,郡守起身行礼。</br> 乌元道:“不试着招揽招揽这个祈善?”</br> 郡守摇摇头:“非是同路人。”</br> 道不同,不相为谋。</br> 当然,这只是他的借口。</br> 真正的理由是他笃定这个假冒祈善已经有主,贸然招揽会惊动背后的“政敌”。</br> 乌元:“此人在他国颇有名声。”</br> 毕竟是能跟顾池一样“声名狼藉”、“人见人憎”的文心文士,除了北漠,谁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们?北漠如今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对西北诸国、对中原各地都熟悉的人。</br> 若能真正降服,益处多多。</br> 郡守面上笑着应和,内心则翻起白眼——也就北漠这些犄角旮旯的蛮子这么没见过世面,乍听一个名士就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以为人家如何如何牛批,真真是小家子气。</br> 哦,这个假冒祈善算哪门子名士!</br> 其他小国混不下去被撵回来的货色。</br> 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仇家无数,与不少势力结仇,不就是去哪儿都不欢迎?</br> 再说,人家都走了,搁这儿嚎什么?</br> 若非十乌还与北漠有些合作,还需此人从中牵桥搭线,他都不乐意待见这位北漠弃子。</br> 二人聊天氛围看似热络,实则没什么干货,郡守到底还是比乌元多吃几年饭,心眼也比他多,聊到一桩兵器生意,竟是不欢而散。</br> 乌元回到潜伏的月华楼,脸色阴沉。</br> 他回来的时候,顾池正与养伤中的龚骋下棋,正杀得火热。意外的,局面竟是龚骋略占上风。顾池好似被人抽了骨头,歪着身子,屈肘托腮,看着棋面局势发呆。</br> 若仔细看,瞧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br> 龚骋打趣道:“先生还不落子?”</br> 顾池道:“急什么?”</br> 说着落了一子,却是一步废棋。</br> 本就倾斜的局势越发明朗。</br> 龚骋经过龚氏大乱,早已没了早前的胜负心,也知道不是顾池心不在焉,自己会输得很惨。可难得赢一回,也值得开心,揶揄顾池:“先生,你莫不是准备用窥心扭转胜负?”</br> 顾池老脸一僵,讪讪:“这不至于。”</br> 看了眼一塌糊涂的棋面,弃子认输。他刚刚是走神去听乌元的内心——也不是诚心,只是乌元离得近,心声又非常暴躁,用北漠的各种语言问候四宝郡郡守,让他分神。</br> 其中还有一部分祈善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