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龙看看在场众人询问道:“你们认为制币机是应该用来自己挣钱,还是直接把改进成功的设计发放出去?”
物理社的几个委员对视一眼,各自举手投票。
最终居然有一半以上人觉得应该要把设计和制造方法直接详细写到报刊杂志上向所有百姓公示。
王文龙心中也只能感慨,古代的知识分子和后世人的想法真是不一样。
在这年代将自己所学的知识写成书籍,是许多知识分子的毕生所愿。
这并不是纯粹因为无私精神,而是儒家倡导的“立德立行立言”三不朽,把自己的思想万世传扬下去,让后人都记得自己的功绩,这就是“立言”的一部分。
儒家的思想还是有很先进的地方,就比如他通过这些理论,直接将个人的追求和社会利益绑定在一起,始终倡导个人的价值是在对全社会的奉献之中体现的。
但是这也直接使得透着保护私利思想的版权保护难以提出。
民间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只能通过“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种行会性质的方法进行。
而朝廷虽然对作品版权进行审查,但主要是为了防止禁书流行,作者保护自己的版权,虽是为了利益,对外却只能说是为了防止“窜首易尾,增损音义”,不敢直接谈个“利”字。
历史上中原王朝第一部具有版权保护意义的成文法是《大清著作权律》,这法律出来时已经是清朝末年,过不到一年大清就亡了。
而欧洲人最早的版权法,英国的《安娜法令》距今一百年后就会出台。
王文龙虽然不能直接改变这年代人的思想,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却必须要态度鲜明,拿出制币机就是为了能够让物理社挣钱,把版权开放了,物理社能得到的利润会大大减少,那不是白拿了?
王文龙直接看向沈泰鸿说道:“云将兄,我以为制币机和物理设研究出的科学理论是不同的。就请云将想想,别人知道了科学理论是要用来做什么?知道了制币机的设计又是要用来做什么?”
“这……有什么不同?”沈泰鸿还没弄明白。
王文龙解释说道:“知道了科学理论,可以启发更多的科学思想,此为传道受业解惑也;然而人家拿了制币机的设计,目的也无非是做出制币机来为自己谋利,为何我等要苦心劳力去帮别人挣更多钱财,自己却分文不取?”
王文龙继续说道:“私以为我们以后可以将物理社的发明分为两种:一种是理论发明,纯学术性,可以公之于众,甚至还要无偿帮助传播,使得更多人明白物理社的道理;另一种则是技术发明,有实用性,可以降本增益,对于这种发明物理学社若参与了帮助,也要从中收取股分利益。”
王文龙指着桌上王徵对于制币机研究的报告文书道:“就比如这制币机发明,我无偿将之捐献给物理学社,但物理学社作为拥有者就应该用之盈利,而不能直接公开与他人。否则他日若我物理学社研究的本领越发增强,声名远播,有那工厂主、大地主请我物理学社去帮他改造机械、改良土壤、指导耕种,他去找工匠、庄头做这些事情都还要付钱呢,难道我们物理社的社员反倒要给他干白工?那岂不变得好笑了?”
“这……”沈泰鸿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听了这话呆愣半天,然后点头说道:“建阳所言的确有道理。”
一场会议商定了制币机的处理以及下一阶段物理社的几个主要研究方向,确定之后要出的一些科普书籍。
物理社的规章制度非常严格,每一笔经费和每一项科研都要公示,散会之后王徵等人去外边将会议讨论内容归总,印出传单散发给与会会员。王文龙则留在偏殿内,转头询问沈泰鸿:“我听闻沈阁老对郭正域十分追究,连李三才也保他不住?”
沈泰鸿闻言有些尴尬,他虽然是沈一贯的儿子,但是父子关系并不好。
沈家也是江南大族,沈一贯的族叔是有名的幕僚,弟弟也考上进士,可算得上是耕读传家。
年轻时的沈泰鸿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小小年纪就考中举人,他也想要进京科考,而且以他的水平考中概率不小。
可沈一贯当时刚刚当上阁老,觉得自己的儿子考中进士,会给自己的官声带来负面影响。
前车之鉴就是当年张居正的儿子张敬修、次子张嗣同科考中进士,被满朝官员以为张居正弄权舞弊,张居正死后此事也成为他的一条罪状。
沈一贯不想给自己留下这样的把柄,他先把沈泰鸿叫到京城,劝沈泰鸿不要科考,可沈泰鸿不答应。
沈一贯表面上表示支持儿子的志向,让他回家,而沈泰鸿还没回到老家,沈一贯直接就把沈泰鸿的名字给报上去了。
也是沈泰鸿去京城的时间太巧,他刚离京就碰上甘镇大捷,沈一贯因功被加少保,可以荫一子为官,于是果断将自己儿子给坑进去。
皇上下诏荫官不能推辞,而当上这样的荫官这辈子也就不要想再正经入仕。
沈一贯手也真是黑,为了达到目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