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昼则见王文龙的家眷在远处,此时眼前都是男子,于是他被冯梦龙说中也毫不脸红:“不吃花酒如何写书?”
袁无涯闻言一下生出书商本性,问道:“文通近日又得了什么书?”
叶昼则指指船上:“昨夜舟中有感,我已开始注《琵琶记》。”
“文通做注一向好的!”袁无涯闻言大喜,《琵琶记》是从元代开始就流行的民间戏曲,而且越演越丰富,到万历年间早已经是家传户诵。
他道:“届时文通的点评本还要给我出版,只要写上你叶昼则的名字,没有不发卖的。”
“给你出版不碍,”叶昼则闻言笑道,“只不过我想改一个笔名。”
袁无涯皱眉道:“又改笔名?”
叶昼则家里有钱的紧,写书就是为了娱乐,没有多少成名的念头,后世人评价他行事诡异也由此而来。
别人点评小说出名之后自然会固定下一个笔名用来挣钱,但是此君经常出于自己兴子就乱改笔名,他在后世流传的笔名就有:叶五叶、叶锦翁、梁无知、叶昼、叶昼则等等,这些还是被人知道的,他大概还有许多笔名根本不为后世人知。
王文龙好奇道:“文通兄这次又要改什么名字?”
叶昼则看向远处的花船,笑道:“昨夜采战突生灵感,由此点评《琵琶》,我想着这次点评本出来之后,我笔名就叫‘叶不夜’,方能记念此次红粉大阵!”
好嘛,后世有名的叶不夜原来是这么来的,王文龙也算长见识了。
众人正要上船,突然就见到几十个泼皮风风火火赶来,趁着时间还早,码头上还没发船,为首的泼皮直接大叫:“船伙都下来!交了税再出篙!”
码头上的船主们小声咒骂,但是却没有人敢胡乱行动,老老实实走跳板到岸边排队交钱。
王文龙见此情形颇为好奇:“这些是税监?”
叶昼则点头道:“闹了小半个月了,都是刘成手下的税监。”
王文龙还以为刘成在上一次白龙庙风波吃亏之后会稍稍收敛,却没想到他们还是这般行事,好奇道:“他们怎么又猖狂起来了?”
袁无涯解释道:“人家有皇命在身,要给当今圣上献寿礼呢。”
“圣上寿礼?”王文龙大汗,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刘成再次猖狂起来就是因为高宷死后万历皇帝突然发现这些太监这么有钱,于是下令各地的税收太监给他献四十大寿的寿礼。
高宷是王文龙杀的,间接来说,这事情还是他的蝴蝶翅膀所导致的。
王文龙好奇问道:“已经出过一次事情,刘成如此收税,就不怕百姓反弹?”
“呵,刘公公这回可是学精了,”冯梦龙一脸不屑的说道,“他从京中召集了好多幕僚,专门给他出收钱的主意,特别控制着尺度呢。”
王文龙一脸无语:“还能这样……”
万历的逐客令的确把一批文奸卿客给赶出了京城,这群家伙到了各地也不闲着,很快就被各地的税收太监、贪官污吏给吸纳入府中,再就业了。
到南京的第一天,王文龙安顿好家人,到国子监销了假,第二天,点卯之后王文龙就直接旷工,跑去玄武湖边参加宴会。
宴会是绍兴张家举办的,就是张岱的祖父他们家。
张岱父亲的张家、母亲的陶家全都是望族,什么高官进士都是一堆一堆的,这一回张家举行宴会,乃是因为张岱的父亲张耀芳来南京交游。
张耀芳这家伙这次是想考科举,想来走走门路,但是对此事并不上心,因为他其实不需要考科举也能当官。
到场还有张耀芳的内兄,张岱的舅舅陶允嘉。
陶允嘉只考上秀才,但此时却也是有官身的,陶允嘉拔贡后做了八品小官,如今当到福建盐运司同知,王文龙之前也是和他在福建认识的。
在这年头只要和盐沾上关系的职位钱财是大把大把的有。
别人拔贡发配边远州县做个县教谕,一年到头连皇粮都发不足,陶允嘉拔贡,直接当上盐官——这就是家世的力量。
生在这样的家族何必去考科举?
“岱儿,过来见人。”
王文龙到来之后,张耀芳连忙叫自己孩子来见。
远处的张岱闻言连忙下鹿。
没错,鹿。
还不是江南偶尔能见到的麋鹿,而是长着大角的欧亚驼鹿,是张岱的祖父张汝霖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王文龙刚进园子就看见了,张岱的“大角鹿”肩高接近两米,肩颈肌肉发达,后背隆起,两边的角散开幅度也超过两米,王文龙瞬间明白,怪不得前世陈继儒碰见张岱会对他的坐骑记忆犹新——能给小孩送这玩意儿做生日礼物,真的不由得让王文龙感叹一句:什么家庭……
张岱十分有礼貌,来到王文龙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建阳先生好。”
一旁的袁无涯笑道:“陈朋友称你做小友,你又叫王建阳做先生,岂不是把陈朋友的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