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姑城外。</br> 一辆驴车慢悠悠地前行。。。</br> 面相羸弱的青年文士坐姿随意。</br> 一条腿弯曲放平,一条腿屈起,将膝盖当作临时桌案,右手执笔在简书表格上填写数字,时而心算,时而屈指掐算,数据没把握的时候还要拿出算盘拨弄两下。</br> 青年文士身侧摆放着几十卷已经测量好的田亩数据,矩、准、绳、规等物件则统一收在一个大竹筐之中,十名身穿粗布麻衣的青壮年一声不吭地跟随驴车左右。</br> “什么声音这么吵闹?”</br> 青年文士正专心校对测量数据。</br> 几声幽幽哭声传入耳膜。</br> 那调一波三折,听得人心烦气躁。</br> 他这几日,天天起早贪黑,爬山涉水,几乎将整个浮姑城辖地逛了个遍。为了从形状五花八门的田地里头得到更加精确的测量数据,他可没少下功夫,测完了还要整理、归纳、入档……忙得每天沾上枕头就睡。</br> 今日进展并不顺利,他心里正恼。</br> 数据核对两遍还有六分的误差。</br> 好不容易理清楚,又被杂音打扰。</br> 青年文士心里有些窝火。</br> 跟随青年文士出门测量的随从出去打听,很快便回来复命:“似乎是康先生。”</br> 青年文士放下书简表格:“康季寿?”</br> 他不在城内,怎么跑到城外了?</br> 莫非是手头的活儿搞好了?</br> 青年心下粗估康时的工作量以及效率,推算大致时间,得出结论——不能,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搞完。青年文士让驴车在道上多停一会儿,很快便看到另一条路过来的康时一行人,后者骑马,身后压着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两百多号人。</br> 与此同时,康时也注意到了他。</br> 骑马小跑几步上前。</br> 打了一声招呼:“望潮。”</br> 青年文士,也就是顾池冲他叉手见礼,道:“季寿,你这阵仗……是从哪儿来?”</br> 怎么看也只是一群普通的庶人。</br> 他们一走近,两三百号纷杂心声争先恐后钻入他脑子,顾池不大舒服地微微后仰。</br> 康时道:“奉主公之命,拿人。”</br>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顾池大致从这些庶民的心声获悉大致情报——康时拿着治所招工的文书去诓骗朱家村,还将人一村老少都给一锅端了,现在这些庶民在内心咒骂新来的河尹郡守,各种恶毒的句子词汇都有。</br> 顾池忽略这些无用的杂音。</br> 他就好奇这一村子犯了什么事,值得自家主公犯这么大肝火,还让康时亲自拿人——让文心文士干这活儿,是不是太杀猪用牛刀了?要知道康时那堆活儿还没干完呢。</br> 顾池猜测:“他们窝藏包庇逃犯?”</br> 还是一村子都要谋反?</br> 康时道:“不是,此事一言难尽。”</br> 顾池:“边走边聊?”</br> 反正同路,正好打发时间了。</br> 康时并未拒绝,低头冲着跟随身侧的虞紫示意,让她去顾池的小驴车蹭个座儿。</br> 虞紫看了眼驴子拉的木板车,又看看车上那名陌生的青年文士,有些不太敢靠近。</br> 但这是康时的意思。</br> 虞紫并未迟疑多会儿。</br> 向顾池行过礼后,她才爬上去——幸好她生得瘦弱不占地儿,不然这几乎无处下脚的木板车还真不好坐——端正坐着,神情带着几分紧张木讷和对陌生人的抗拒。</br> 顾池余光瞥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康时这是谁,康时便简单说了他与沈棠是怎么碰见虞紫,又从虞紫身上知道朱家村普遍存在的荒诞事。对此,顾池是见怪不怪。</br> 莫要忘了,他善读人心。</br> 顾池勾起唇角,露出一缕讥诮嘲色:“季寿可知晓一道理?有一只蜚蠊跑到你脚边耀武扬威的时候,蜚蠊暗地里已经传宗接代不止十八代,还给蜚蠊祖宗盖了宗祠。”</br> 蜚蠊便是俗知的蟑螂。</br> 这个道理听着新奇。</br> 康时将这话咂摸了几遍,越想越觉得话糙理不糙,便问:“这是何地的俗语?听着倒是俏皮有趣。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这些人就是‘蜚蠊’,子子孙孙,繁衍无穷尽……”</br> 整个村都对此习以为常。</br> 能靠冰人说亲谈下婚事最好,要是谈不下来也无所谓,找相熟的略卖人给自己“相看”一个,方便快捷麻烦少。对其拳打脚踢也不用担心娘家兄弟会过来给婆娘出头。</br> 买的,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所有物。</br> 只要不耽误传宗接代,哪怕被打个半死或者被逼疯逼傻也无所谓——女人只要肚子能生就行,打个半死还有半条命不是?人疯了傻了,但生下来的崽不疯不傻不是?</br> 当然,有手脚帮自己干活、孝敬自己爹娘,将自己伺候舒服,那就更好了……</br> 顾池道:“哦,主公说的。”</br> 康时:“……”</br> 顾池说起先前沈棠跟他聊天的事情——顾池以为沈棠会让林风跟着褚曜一起安顿庶民,借机让林风多多历练,而沈棠却将林风拘在身边,尽量避免林风私下与庶民接触。</br> 沈棠给出的理由则是——不是什么庶民都是人,有些只是披着一张人皮